“记不记得你上次问我,凶手会是怎样的人,而我说只有胆小如鼠的冒牌货,才会愚蠢到用最拙劣的手段嫁祸给消失了十年的人。”
十年前的梧桐杀手,惯于使用放血的方式将被害人折磨致死,并在其死亡之后,沿着手舟骨、月骨、三角骨完整剥离右手,并用一片梧桐树叶取代其位。九具尸体,无一例外。最后一次,一名户外探险的警察目击了他的毁尸行为,当即展开追捕。逃跑途中,他劫持了独自回家的六岁女孩池文西,并被警察逼至江边大桥,最终一跃而下,至此销声匿迹。之后也有人在实施谋杀后模仿他的标志性行为企图迷惑视线,但都因缺少一个不曾公之于世的细节而不攻自破——真正的梧桐杀手,会将梧桐叶茎精准地卡入桡骨和尺骨之间,而不是以最方便稳固的方式将之直接扎在血肉里。
李振华死因却是钝器击打后脑造成的颅脑损伤,凶手的目的应为有预谋的谋杀而非折磨取乐,其连续多次的击打透露出泄愤意图,同时也表明,他的内心存在极大的恐慌和焦躁,导致必须通过反复攻击的行为确认对方的死亡。这也是警方最初将其定性为模仿作案的原因。可这一推测在另一事实面前显得岌岌可危——李振华的腕骨被处理得极为细腻,凶手将血肉筋脉剥离切割,手法娴熟耐心。但因抛尸当天暴雨如注,只有一片枯黄破损的梧桐叶出现在尸体附近,无从判断它之前是以何种方式插入的。
“即便当年没有死,对于一个短短两个月内杀了九人的变态而言,主动停止作案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但是目前,我们没有在这十年里查询到任何真正指向他的案件。所以警方一直认为,他要么出国、重病、死亡,要么已经坐牢了。”
池文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会不会他掉下去后失去了记忆,最近才恢复,然后就开始作案了?”
“你好聪明,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谭争说,“但那个小白脸却认为,杀死李振华的凶手,和切下他右手的,并不是同一个人。”
刹那间,池文西瞳孔紧缩如针。
谭争一直紧紧地看着她,当即关切道:“是不是吓到你了?别怕,我在呢。”在她肩头有力地摩挲几下,一时手脚无措,不知该不该抱住她。
不该说这些的……谭争懊悔地想,毕竟再坚强也还是十六岁的小女孩,又亲身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情,听到怎么可能不害怕。
“池文西,你听我说。”他双手扳过对方的肩膀,眼神温和而坚定,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但是相信警方,你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,没有任何人能再伤害你。更何况,那小白脸的说法太过异想天开,他自己领导都不赞成。”
池文西脸色惨白如纸,眉目颜色因此显得格外的深。沉默片刻,她恢复了往常的镇定模样:“我没有害怕。只是觉得如果手对于凶手而言具有特殊意义,那么他耐心的行为可以解释。至于梧桐叶……他当然知道切尸体右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梧桐杀手,所以干脆顺水推舟,嫁祸过去。”
谭争怔在原地,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:“你和老头子说的一模一样。”
“看来,我也可以去公安局指导工作了?”池文西有点得意地勾起嘴角。
谭争很少见她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,不由自主地跟着傻笑起来:“你要是来了,姓吴那小子都得麻溜让贤。”“那小子”是刑侦支队队长,他平时被对方呼来喝去大气都不敢出,现在为了留住池文西多笑一秒,张口就拿人家开玩笑。之后又分享了好几个劲爆八卦,说得上头都有点刹不住车。
池文西并不在乎他的用意,笑意转眼消散,黑色的眼睛静如幽潭。
池其昌睡得早,家里也从不留灯,只有星星点点的暗红烛光,颤巍巍地飘在矮几上的一尊神龛前。只是里面的佛像不见金身,反像是蒙着一层血纱。
池文西觉得自己每天都像回到阴曹地府。
因为脚踝疼得厉害,洗漱之后还花了点时间按摩、上药。坐到桌前准备再复习会儿功课,已是时过午夜。
打开书包,里面竟多了一只颇有厚度的白色信封。
她立刻联想到骆天宇在班上传阅的简笔画,随即不屑地一笑。
然而下一秒,尖叫声骤然从她的喉间破出,一瞬间,整栋单元楼的感应灯一齐亮起。
隔壁房间也传来些许动静,是池其昌拍开灯坐起来了:“怎么了?”
“没、没事……是老鼠。”
“那明天买点老鼠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