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比之下,昌郡王的脸色则看不出喜怒。他紧紧捏住手中的折扇,太用力了导致骨节微微作响。片刻之后,面色恢复如初,紧接着朝着朱阙拱了拱手,用颇为轻松随意的口吻说道,“这位兄台,此次确实是本王的过错,实在不该出手打人,你莫要与我计较才好啊。”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林端月不禁多瞧了昌郡王几眼。这位昌郡王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。朱阙见昌郡王如此爽快地低头认错,倒也没有继续故作姿态,只是微微点了下头,表示接受了歉意。但嘴上却仍不肯罢休,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姿态,开口说道,“须知这可是在天子脚下,即便是皇亲国戚,行事也当有所顾忌……”姜熙直接打断了他的,“怎么,难道你还敢责怪王爷将你打伤不成?”朱阙抬起头来,目光迎向姜熙,原本有些强硬的语气瞬间变得软和了许多,“不敢不敢,自然不会怪罪王爷,只要你能与我好好过日子……”他的话尚未说完,姜熙突然身形一闪,一个箭步冲向前去。与此同时,只听得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一只凳子猛地拍在了朱阙的脸上。刹那间,整个房间里都回荡起了朱阙撕心裂肺、惨绝人寰的嚎叫声。姜熙稳稳地站立在朱阙的床前,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床上捂着脸嗷叫的朱阙。她的手中依然紧握着刚刚拍下的那个凳子,随时准备再次出手。“我让他与你赔个不是,是不想他为了我,被你这样的人连累。”“你可知道我姜家曾经犯下最大的错误究竟是什么吗?”她的语气冰冷至极。朱阙已经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,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。一旁的昌郡王看到这一幕,满脸兴奋之色,嘴角忍不住翘起。他竖起耳朵,听到姜熙说,“当年就不该给你和你娘那一口饭吃,饿死你们,今日就没用这么多事了。”掷地有声的话再次惊住了所有人。朱阙瞪大了双眼,死死地盯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面容,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,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。这不是姜熙。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姜熙。“王爷,劳烦您帮我问掌柜的要个笔墨纸砚。”姜熙扭头看向昌郡王。“自然是可以。”昌郡王飞快的开门出去,脸上尽是兴奋之色。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姜熙接下来会怎么做。在冀州初见她时,只觉得她是前来沽名钓誉的轻浮女子,后来见她日复一日的穿梭在灾民人群中,沉着稳重的应对发生的一切,才逐渐对她改观。她似乎有许多种模样。诊脉煎药时不苟言笑。安抚灾民时温婉可人。独自沉思时恬淡自然。还有此时的泼辣凶悍。昌郡王嘴角咧到耳后根,无论是哪一种模样,他都喜欢得很。笔墨纸砚很快就拿来了。姜熙提着蘸满墨汁的羊毫,飞快的写了一张欠条扔在朱阙跟前。“这些年你们母子吃我姜家的粮食,你读书求学考试用我家的银子,我也懒得一笔一笔与你细算,估了个数,就这些吧,少算的那些,就当做善事了。”朱阙强忍着疼痛去看,双眼一黑,说话有气无力,“这么多银子,我如何偿还得了!”“还不起就去我家庄子上与我家做苦役,”姜熙睥睨而视,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,“你若是觉得折辱了你读书人的身份,不愿去,就让你娘去。”朱阙痛心疾首,“熙儿,你怎么变得如此面目可憎?”姜熙挑眉,语气又轻又慢,“签字画押吧,否则,你还能看到我更面目可憎的样子。”朱阙纹丝不动。“我帮表姐把他的手指砍下来吧。”林端月跃跃欲试,看戏这半日,她为自己帮不上忙微微有些苦恼。“你们这是仗势欺人!”朱阙差点晕厥过去,口中不断骂着。抬眼看到当真寒光熠熠,刀剑出鞘,又噤若寒蝉止了声。林端月把玩着手上的匕首,“这是我生辰时,陛下送的生辰礼,用它斩断你的手指,算你有福气。”“你们......”朱阙咬牙切齿,身体抖得如只鹌鹑,“我要去报官......”眼看匕首真的要划到他手指时,他当真怕了,“我签就是了。”手印按下,欠条已成。“记住了,姜家是你的债主。”姜熙终于露出了笑意。朱阙忍无可忍,崩溃颤抖说道,“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!你竟逼我至此!”面容和煦的姜熙眸子骤然冷下来,伸手拿过林端月手上的匕首,一步步逼近,“我本不欲与你纠缠,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也算全了你我之前的情谊,可你非要惺惺作态让人恶心。”她把匕首插进朱阙的掌心,目光变得冷然,“朱阙,你觉得你很无辜么?”